一刻鐘後，黎仔與兩名手下驅車來到警局門口。遞完錢款，再送上幾包不錯的煙，很快，身上帶著酒氣和血腥味的阿虎便被警員放了出來。

“黎哥！”

“阿虎，走啦。”

差佬的地盤可以逞威風，但在向來提攜自己的黎仔面前，阿虎還是頗通事理。想到那個冰塊臉鬼佬警官說的話，自己所作所為十有八九會影響到社團，再看看車中幾人頗為關切的神情，阿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。

“對唔住呀，黎哥。”

“件事係點我聽阿誠佢哋講咗，既然係東仔啲人郁手先，你打他們都係天經地義。”本想再說些什麽，但看阿虎臉側一大塊淤青，臂膀也沾染了不少血跡，黎仔咽下其他話，轉而安慰道：“夜啦，返去抖下先，強哥嗰度我幫你講說話。”

“嗯……多謝黎哥。”阿虎摸著自己被酒瓶碎片劃破的肩膀，小聲道：“係啦，黎哥……呃，裏面嗰個鬼佬要我守行為一個月，以後每日下晝都要去差館報道，留到夜晚。嚟緊收到嘅數，我叫阿誠或者阿彬拎比你。”

“鬼佬？”黎仔聞言一怔，詢道：“邊個鬼佬？”

阿虎往自己頭上比了比：“我見得一個鬼佬呀，高高大大，頭髮金金地……行路唔小心踩到佢皮鞋。鬼佬真係小氣，我都同佢耍冧仲要記我警告。”

黎仔不禁撫額，無奈道：“嘩，阿虎……你個衰仔……你知唔知道佢係乜水呀？”

“邊撚個呀？大得個港督咩？”

“總警司，洛獅山。”

“呃……”撓了撓後腦勺，阿虎有些迷惑地詢道：“我都係唔知佢係乜水，佢……係……差佬裏面嘅大枝野？”

黎仔看著他搖了搖頭，輕嘆一聲：“唉，唔好諗啦，總之以後見到鬼佬就即閃，唔會錯啦。”

當夜晚些時候，阿虎終於順利回到了自己的暫住地。一番簡單沖洗包紮之後，他仰躺在沙發上沈沈睡去，再醒來已是第二日上午八點。

半小時後黎仔打來電話，告知他今日有個飯局。原來肥佬強數天前便與阿媚、大口輝等人商量過約林展權吃飯，以感謝話事人領他們來荃灣“開天辟地”。而阿虎昨夜做下的事不大不小，肥佬強也舍不得為此責罰自己新提的紅棍，想著讓他敬酒一杯就此了事，便在早間致電林展權時順口提了一提。

林展權初聞此事也道無妨，但不多時便指名讓阿虎同去。

“哈？我都要去？”阿虎手上一滑，險些砸了話筒：“林生都話咗唔緊要，做咩仲要我去！唔通……唔通係……啊啊啊啊今次撲街啦！”

“死仔包咪咁多嗲，轉頭車埋你過去。”

“嗚啊……我今次死啦……黎哥你一定要幫我照顧班兄弟……”

“哈哈哈，死都要死得靚靚仔仔，你記得著件飲衫！”

不多時，黎仔載著阿虎到了飯店，寬敞的包廂內暫時只有肥佬強和手下幾名親信，阿虎趕緊上前一一打了招呼。

肥佬強見他來，笑著吸了口煙，拍拍阿虎的肩膀，輕松道：“無事，做得好。川龍班撲街都唔係第一次踩場，打架濕碎啦，反正要打就打到班撲街嗨嗨！我既然要捧你，就會捧到底。今次好小事啫，等下權哥過來我會同佢講要保你，到時醒定啲，睇巖時間敬佢一杯，識無？”

雖然直面話事人令阿虎心中惴惴，但肥佬強也確有回護之意，叫他緊張之餘更多了幾分感激。聞言，阿虎直了直身板，大聲道：“識做啦！多謝大佬！”

肥佬強點了點頭，開口道：“後生仔係沖動啲，多啲用腦少啲用拳頭。但真係忍無可忍，就重手抦到班撲街屁股開花！”

言罷他一擺手，對黎仔道：“權哥同阿媚佢哋就到啦，你去外面睇下，到咗話我知。”

“係嘅，大佬。”

對阿虎使了個眼色，黎仔很快步出包廂。眼見對方跟出來，他立刻將阿虎拉到一旁，低聲提醒道：“強哥打聽過啦，林生今日帶嘅女仔呢排好得寵。佢帶得女仔過嚟，林生今日應該唔會發火，話曬喺女仔面前要做 geltmen ……陣間記得同林小姐打招呼，把口咪亂講！”

“OK，咪話稱呼‘林小姐’，就算要我稱呼‘林太’都得！”阿虎咧嘴笑了笑，輕快道：“我希望林小姐睇我順眼啲，夜晚幫手吹下枕頭風，等林生快快脆放我過關！”

不多時，便有人來告知林展權的車已經到了樓下。黎仔與阿虎等人立即回到包廂，與肥佬強一同到門口迎接。

“權哥！阿媚！”

“坐啦坐啦！”

“飲茶飲茶！飲咩酒，紅酒定啤酒？”

看著比先前更顯氣勢的林展權眾星拱辰般走進來，再看看被他摟在懷裏纖細小巧的身影，想也知道那就是對方最近“特別寵愛”的林小姐。阿虎立時想到不知流落去什麽地方的啞仔，默默地嘆了口氣。

“唉……唔知佢宜家點呢。”

忖度間，林展權已經領著“林小姐”落了座。對方安安靜靜地坐在男人右手邊，上身穿著無袖米白色翻領，下身配的普藍色開襟長裙間綴著幾顆水晶紐扣，露出纖白柔嫩的胳膊與小腿，頗有些動人的夏日風情。由於姿勢是背向，阿虎一時看不清“林小姐”的面容，便立在附近看肥佬強與阿媚研究菜譜。

“嗯……”

想著等會能吃到什麽大菜，阿虎開始發呆，沒註意到身側那聲細微的輕哼。

“嗯嗯……”

“……嗯……唔……”

衣擺被輕輕扯住，阿虎下意識轉頭看向身側的人。一個照面，他便驚訝地睜大了眼睛，按著對方的肩愕然道：“誒……誒？誒誒！你做咩喺度嘅？”

“嗯！”

喚他的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啞仔，少年笑瞇瞇地向他揮了揮手，將完全狀況外的阿虎拉到身旁坐下。

“等……等等……等等等等陣！”阿虎揉了揉眼睛，又拍了下自己的臉，不慎牽扯到淤青的部分，頓時痛得齜牙咧嘴。但很快，他又忘記了疼痛的事，轉而十分驚喜地盯著少年嬌嫩可愛的面容：“呀！真係你！啞……”

“佢宜家叫林安琦。”

沈穩的男聲忽而出現，阿虎嚇了一跳，呆呆地看向起身攬住啞仔的林展權。男人掃了他一眼，順手揉了揉少年的頭，開口對阿虎道：“你可以叫佢琦琦。”

啞仔抓住林展權的手，跟著點了點頭：“嗯！”

看了眼女性扮相的啞仔，阿虎徹底懵了，他試探性地喚了句：“呃……琦……琦琦？”

少年眉眼彎彎，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。

肥佬強、大口輝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，一時大眼瞪小眼。好在林展權主動解圍，對他們道：“我女朋友以前同阿虎係街坊，知道佢跟強哥，所以叫埋嚟一齊食飯。”

“哦，原來係咁！”

“好橋呀！”

雖然數月前肥佬強和黎仔在茶樓裏見過啞仔，但當時見面甚短，相隔時日又很長，再加之少年已作女性打扮，便根本沒認出來。黎仔更是偷偷對阿虎使了個眼色，輕聲道：“嘩，估唔到林小姐係你之前啲街坊，呢鋪過骨啦！”

“過……過骨啦……”

阿虎摸摸後腦勺，看著依偎在林展權身邊的啞仔，迷迷糊糊地又掐了掐自己的臉。

“嘶……好痛！”

用完午餐已是一點，肥佬強準備與大口輝、阿媚領手下人去唱歌放松，林展權則出言婉拒，表示要帶女朋友回家休息。

“好呀，權哥你同琦琦返去先。”阿媚擺了擺手，笑道：“我叫幾個女仔嚟，陣間同強哥、阿輝佢哋去玩。”

“嗯，玩得開心啲。”

林展權點點頭，伸手攬住少年的肩，牽著他下樓。

不多時，兩人一前一後步入車中。關上車，林展權便捧住少年綿軟的臉頰，堵著他的唇懲罰一般重重吻了幾下，沈聲詢道：“今日做咩曳曳豬，食咁少？”

“嗯……嗯哼……”

啞仔輕哼了幾聲，搖搖頭示意不同意。

“又扭計。”林展權捏了捏他的鼻尖，看著少年躲閃間愈發濕漉漉的眼睛：“今日我睇住你食，總共食兩只蝦，半只鮑魚，剩低啲偷偷塞入我碗。當我唔知道？叻啦識講大話，唔係哼哼叫就是搖頭，有毛有翼啦。”

“嗚……唔……嗚嗚……”裝著哭泣的樣子，啞仔軟倒在林展權懷裏，順勢把臉貼在他胸前蹭了又蹭。

“喊，繼續喊，我知道你扮野。”

林展權輕輕掌摑了一記少年的臀部，在對方嗯嗯哼哼的撒嬌聲中撥通電話，對家裏的傭人Maria道：“一陣煲個烏雞湯，雞肉燜爛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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